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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心中的坟墓
秋风微拂，我悄然无声地伫立在阿彩的墓前。
绵绵的细雨，飘然洒落在这片了无生气的大地上、浸湿了泥土、青草、无数的墓碑，以及我那颗原本就已十分冰冷的心。
“阿彩，我……”我满心惆怅地看着那凄冷的墓碑，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到得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叹息。
真的……好羡慕。
好羡慕，阿彩你在阿智……智也心中的地位。
我也曾经幻想，什么时候能像阿彩你那样被智也喜欢，也曾经为此努力过。
可是，我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他根本就是不喜欢我。
在美奈裳也步阿彩你的后尘、永远的离去后，他彻底的绝望了。
与你去世时不同，他这一次并没有崩溃到不会动弹、说不出话的地步。
而是变得很沉默、很沉默，沉默得有些冷酷、有些令人害怕了。
除了遇见我的时候。
遇见我，他并不是沉默，而是暴躁。
刻意回避、冷言冷语，再不成索性开骂，似乎和我有仇一样。
终于，他彻彻底底拒绝我了。
那种语气、那种神态，让我难以想象，那是曾经和我们度过十多年快乐时光的智也。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究竟该怎么做？
阿彩……你倒是告诉我呀……
……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并不宽敞的木屋里。
“嗬！你醒了啊？”
“嗯……？”
努力地撑起身子，我坐了起来。一个面目慈祥的老爷爷正端着一杯热水，微笑地看着我。
“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我不知道……这里是……？”
我微微有些窘迫。
“这里是墓场的看守小屋……你在墓场里晕倒了。”
老爷爷将水杯递了过来。
我接过杯子，“我……晕倒了？”
“对哦！在绘月的墓前。”老爷爷给自己到了杯水，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孩子……来到这里是六年前的事了吧。她是你很亲密的人吗？”
“嗯……”我点点头，“她是我从小到大，最好最好的朋友。”
“喔，这样啊。”老爷爷一口气将水喝完，“我记得……她是死于车祸吧……真是可惜啊……”
我默不作声，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唉。可是你在怎么悲痛，也要注意啊……”老爷爷自斟自饮，又灌进一杯热水，“她可也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在雨中晕倒吧！呵呵……你也喝一点，暖暖身子。”
于是我喝下一小口“水”……“哇！”
辛辣而火热的口感呛得我简直喘不过气来，一口“水”全数喷了出去，并且开始拼命的咳嗽。
“这、这是酒啊？”
“对啊！这可是有名的关西清酒，绝对原装哦！”老爷爷似乎对自己的恶作剧成功而感到高兴，有点兴奋地说着。
“怎么可以这样……！！”
“有什么了不起的啊！看你也是高中生了，喝点酒算什么！”老爷爷笑着说，“喝点酒可以御寒，像你刚才会晕倒，根本就是因为冻的。”
我不置可否，有些赌气地看着他。忽然间，一种“把它喝下去”的冲动涌上心头。我抱住酒杯，一抬手一仰脖，伴随着老爷爷惊讶的呼声将剩下的多半杯清酒全数灌进胃里。
好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样，一种奇妙的感觉传遍了全身。整个身子飘飘欲仙，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一般，思绪渐渐变得昏昏沉沉了……
这一次……我又在哪？
周围一片迷雾，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这是……怎么了？”
一边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我不住地向四周张望。然而，除了虚无，没有任何事物给我答案。
我茫然地走着，毫无目的地走着。一种孤魂野鬼的感觉萦绕心头，死活挥之不去。
我……也死了吗？
“唯笑……”
“嗯……？”
我浑身一震。
这个声音，好熟悉啊……
那个与我最好的儿时伙伴。
那个与我亲如姐妹的人。
那个早早便离我而去，为我、还有智也留下无尽遗憾的女孩。
绘月彩花……阿彩……
……是你么？
我……果然死了么？
“当然没有……”
雾，渐渐的散去了。我，还有彩花，置身在海边公园之中。
“这是……？”我讶异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阿彩。
“你……也很喜欢智也吧？”
“……嗯。”
“你也像我一样，深深的喜欢……爱着智也吧？”
“嗯。可是……阿彩，我……不管怎么努力，他也不喜欢我……就算……就算你不在了……”我的声音细若蚊声，简直就是连我自己也听不到了。
不知为什么，我感到非常地自然。阿彩为什么会出现、我是不是死了，这些问题在一瞬间都消失得不知踪影。我现在注意到的，只是和阿彩，这个我最好最好的朋友聊天这一件事。
“他没有不喜欢你哦！”
阿彩微笑着说道，“相反的，他非常爱惜你呢！”
“什……么？”
“他之所以会对你不好，是因为怕伤害到你哦！”
“怎、怎么可能……？”
“他呀，你还不了解吗？”阿彩笑了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明明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和行动上就是死也不统一。”
“可是……为什么……”
“他的内心里，好害怕连你也失去呢……”
“连我也失去……？”
我愣愣的想着，转眼间一抬头，阿彩已经不见了。
“阿彩！？”
吃了一惊，我连忙呼唤阿彩，但回答我的，是一阵生硬空洞的回音。
“连我也失去……”
我细细的琢磨着阿彩说的话。
周围恢复了迷雾腾腾的景色，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谁……？）
“是我哦！”
心念所至，对方已然给予了回答。
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美奈裳！？”我惊声叫道。
澄空私立学园的草场旁边，美奈裳抱着画板，面带微笑地对我说道。
“唯笑……不要灰心哦！”
“可是我……”
“我们都了解他……”美奈裳用一种带着些许留恋的眼神看着我，“我要感谢他，在我生命的最后阶段给我带来的欢乐。
“但我并不要束缚住他……我希望他、还有你，能过上幸福的日子。……
“我和彩花姐都伤他伤得太深，所以，唯笑你一定要像你的名字一样，让他笑、让他感到快乐哦……”
说着，美奈裳的身体渐渐的变淡了，眼看这就要消失到空气之中。
“等……”
我急忙想赶上去，但是双腿忽然变得好重、好重，而任凭我怎么呼喊，口中却再也无法发出声音。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我身边再一次离去……
“要面对真实的自己哦，不管是你，还是他……”
这是我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
“真实的自己……？”
我喃喃自语，回想着过去发生的种种。
我一直那么喜欢他，但是，这样的想法一直埋藏在心里，从未象他表白过吧……等到终于要表白了，却为时已晚。
……不……还不算晚。
美奈裳是这么告诉我的。“唯笑……不要灰心哦！”
对啊。我不能灰心呢。
阿智，是因为害怕我也像阿彩、美奈裳那样，刚一成为他的女朋友，便即因为意外而去世吧！
我爱你，不管有什么情况发生，我也还是爱你。
所以，我不会逃避，也请你不要逃避呢，阿智！
所以……我要到你的身边，向你说清楚这一切。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我再也不要继续下去了！！
当我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清晨时分。
我走出墓场的小木屋。
一洗昨日的沉闷，今日的早晨雨过天晴，极是痛快淋漓。清新的空气、泥土的芳香沁人心脾，我恍若融入了自然之中，竟是有些陶醉了。
“哎呀呀……还真不好办哪！”
身后，老爷爷缓缓跟了出来。
“你要是继续在这里陶醉下去，我老头子可不好办哪！一宿不回家没关系吗？还是说，你经常不回家？”
看着我惊惶失措的表情，老爷爷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狡诘的目光。
“呵呵，该想的事情想明白了吧……那么不要多浪费时间了，早点去办了吧！否则拖到我这把年纪，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哦！”
说罢，老爷爷微微一笑，转身返回屋子中去。
我也笑了笑。
是啊，要办的事情还多着呢！
向老爷爷远去的背影招了招手，我离开了墓园。
出门的最后一刻，我抬头望向天空。青空之下，万里无云，几只鸟儿沿着天边的一道彩虹飞向无尽的远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