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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秋樱
“哎……阿智啊……”
扶着高台边缘的防护用铁丝网，我幽幽地问道。
“阿智你……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表面上看来，话我说得很平静，仿佛并没有投入什么感情似的；但实质上我却知道，我的心弦绷得紧紧的，几乎随时都会断掉一样。
“我……对你的感觉？”
“对哦！你对我到底是怎么看呢？”
从铁丝网上松开的手疼得要命，几个关节都被勒出了红红的血印。然而这都顾不得了，我微笑着转过身，等待着他的最后宣判。
“我……我……”
阿智嗫嚅着。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内心的复杂。然而终于，几经犹豫的他还是吐出了预料之中的、也是最坏的结果：
“我对你什么都没有啦！”
“……”
“我们只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充其量也就算是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吧？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啊，是不是？我怎么看待你？呃……大概也就是个麻烦的妹妹吧？嗯，对！就是这样，没有别的什么了……”
……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
我们都变了，变了很多。
从前的我很单纯，但现在却被磨练得深沉了许多；而他，则完全失去了从前的坦诚，只是生活在自欺欺人之中。
阿彩、美奈裳……还有阿智，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从前的开朗呢？
“……你究竟在怕什么呢？”
想着想着，这句话就不自觉地说出了口。
他那滔滔不绝的话语就好像被拧上了的水龙头一样忽然断掉了，愣愣的看着我。
“……我……在怕什么……？”
好久好久，他才自言自语地这样重复道……那声音仿佛是在解读年代久远的甲骨文一样生涩无力。
“我什么也没有怕！”
良久，似乎是恢复清醒的阿智用怒吼的形式与音量回答了我。
“我有什么好怕的！？嗯？”
“如果连我也不在了……你会怎么想呢？”
在他继续吼叫之前，我又一次轻轻吐出了一个很久以前就想要问他的问题。而他的声音，也很明显的由于这句话而导致了第二次停顿。
“如果连我也死掉的话，阿智你会不会像阿彩、美奈裳那样记住我呢？”
将自己心中的疑问毫无保留的提了出来，阿智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他有些急促地说道：“傻瓜！好端端的干吗想到死？你不会这么早就死的！像是你这样的人啊……想杀都杀不死的啦！！……”
“可是……阿彩美奈裳她们不也是去世得很突然吗？”
往日，只要一提到阿彩与美奈裳的名字，都会令阿智变得歇斯底里。然而现在的他却活似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的几乎抬不起头来。浑身颤抖，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
“我……我……”
重复着一个简单而没有意义的字眼，阿智那深受折磨的样子令我心痛万分。然而，我无法找出一个方法去解除他的痛苦。我必须要问清除这样的问题。否则，在今后的几年乃至几十年里，我们都会饱受折磨。
求求你阿智，坦白些吧！
我想知道你自己内心之中最最真实的想法啊！
我最喜欢的人终究是你，而你呢？……
就算你真的不喜欢我，我所希望听到的也是你平心静气是说出的真心话，而不是现在这样单凭一股哀伤的缘起而吐露的话语。
你并不应该活在绝望与失落之中，现在的你，包含了太多虚伪与逃避，这不是你应该有的——你应该为了阿彩与美奈裳，更好的活下去！连她们的份一起更好地活下去！否则，她们两个人那怕在天国都不会快乐的！
拜托你，不要再这样……不要再这么折磨自己了……
“我……我不要你死！！！”
又是吼出来的声音，但这一次却有力的多。
他一把抓住我的双肩，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大声说道：
“你不能死！你再死了我就……我就……”
双肩被他抓得几乎碎掉一般，但这无所谓了，我终于看到他表现出了真实的一面。这就够了……
“咦……？”
向后退了一步，我挣开了他的双手，重重地靠在了铁丝网上。然而不知为何，身体却并没有停止向后倒下的意思。
年久失修，铁丝网有好几个损坏的地方，这我是知道的。但没有想到，它竟然已经损坏到这个地步了！不等我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直直地从天台摔向楼下！
“阿……阿智！！”
呼唤着阿智的名字，我下意识的伸出了手。然而，就那个距离，他根本就来不及抓住我——
“啪！！”
一只充满力量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阿智身体悬空，一只手扒住天台边缘的铁丝网，另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了我。
“傻……傻瓜！怎么这么不小心！”
拼命向上爬的同时，阿智仍然不忘要奚落我。
不过那都无关紧要。
在我面临危险的时候，他还是会来救我的，甚至连想都不用想——这就足够。
我傻傻的笑了。
“阿智，我……我很高兴你能这么关心我……”
我的眼泪流出来了，但却并不是因为害怕自己会被摔死——究竟为什么，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很满足……
“我、我终于看到了真实的阿智，这就够了。”
“傻瓜！你说什么啊！”
好像电影智中最常见的那种情况，那细小的铁丝不断的弯曲着，眼看着就快要承受不住而折掉了。
“把我放下吧。那个铁丝网不可能承受得住咱们两个人的重量的……”
念台词一样的言语，从我口中轻轻吐出。
“……”
他低下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傻瓜！！！！！”
直震得铁丝网簌簌发颤，阿智用前所未有的巨大声音吼道。
“你死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啊！？我可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死啊！没了你在我身边，我很多事情都会不知所措的你知不知道啊？”
阿智使用了我所见过的最不浪漫的方法表达了自己的感情。不过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我心满意足的微笑了，笑得有些凄惨和无奈。
不管怎么说，现在似乎并不是在一个可以慢慢悠悠谈心的环境之中。
只要阿智或铁丝网之中任何一个支持不住，我就随时都可能死掉。
虽然，我已经得到了阿智的告白……但我多么希望能与他再多相处些时日啊！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不知足”吧！
……
终于。
铁丝网的年迈无情地宣判了它的断裂，我们一同摔向了地面。
——这个时候，阿智你再想什么呢？
——这个时候，我可想的全都是阿智你哦！
——虽然我好不甘心这样的结局……但是……算了吧。
——你也累了，我也累了……我们……
“哇咧！！”
伴随着“扑通”、“扑通”几声巨响，正在胡思乱想、向着世界做最后告白的我同身边的阿智一起摔到了教学楼旁边的大树上，接着万分狼狈地滚落地下。虽然疼痛异常，但仔细看看，身上居然没有多少伤。
“啊哟……唯笑啊……在检查身体伤口之前请先从我身上起来好不好？”
从身下发出的这个声音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就见阿智一脸痛苦地被我骑在身下，表情实在是说不出的苦闷与无奈。
“哇啊！对对对对不起！”
“你这个笨蛋！！！”
……
夕阳西下，金黄色的落日余辉均匀细碎地铺下在黄昏的大地上。我偎依在阿智的身边，沿着商店街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哎，阿智啊。”
“什么？”
“我们去快餐店补给一顿三明治怎么样？”
“现在？”
“对啊！”
“你有没有搞错啊？像你现在这身打扮，脏得活像泥菩萨一般，人家可能让你进去吗？”
“泥、泥菩萨？”
“对啊！真的是非常的像哦！简直一点都不差！”
“……”
“你怎么了？怎么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
“哇啊，究竟是怎么了啊？”
“呜……你欺负人！！”
……（全文完） |
